赫连暝忽然从软榻上滑下,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。 楚容朝惊得急忙俯身去扶,却被他按住手腕。 烛火在他颤抖的睫毛下投下细碎阴影,像极了边塞沙地上被风吹动的芨芨草。 “朝朝,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栗,“请你答应我,等孩子出世,赐她一块封地吧。” 指尖深深掐进楚容朝的掌心,仿佛要将多年的心事都嵌进这一握之中,“不必靠近京城,不必参与朝局,哪怕只是片穷山恶水” “赫连,你胡说什么呢!” 楚容朝反手扣住他的肩膀,东珠镯在撞击中出清响,“这孩子也是我的血脉,我岂会猜忌至此?” 赫连暝却摇头,“不是你猜忌,是这宫里的风刀霜剑,容不得人不防。” 她忽然松开手,替赫连暝拂去膝头尘土,指腹触到他衣料下凸起的旧伤疤,逐渐放轻了动作,“我怕的不是孩子觊觎皇位,” 她忽然低声道,将赫连暝扶上软榻,“是怕他们像我当年那样受人谋害。” 指尖抚过赫连暝隆起的小腹,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“更怕有一日,她们姐妹不得不去互相伤害。” 赫连暝恍然大悟,“你是怕她们手足相残。” 楚容朝无奈点点头,“现如今虽说四国统一,但朝中大臣到底分为几派,你为南曜一派之,诡越乃北牧一派拥护,西楚现下以羡之为主。” “现下西楚和北牧的大臣在朝中已然吵的不可开交,待你肚子里的宝宝出生,只怕南曜也会” “我不怕你们动心思,但我怕在这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的吵闹中,孩子们会因此离了心。” 赫连暝垂眸笑了笑,指尖轻轻覆上楚容朝放在他小腹的手,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细腻的皮肤,“不会的,你要相信龙生龙,凤生凤。” “你与楚容佳她们斗,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,那赵家本就狼子野心,但我们不会。” “你看无论是宿羡之,诡越,还有我——我们这些从开始一路陪你走过来的人,比谁都清楚,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不是龙椅上的鎏金,而是能并肩看星星的人。” 楚容朝望着他眼中跳动的烛火,心跳忍不住加快了许多。 赫连暝话音刚落,腹中忽然传来一记轻踹,像只调皮的小兽在用爪子挠他。 他忍不住笑出声,抓住楚容朝的手按在自己左腹,“朝朝,你瞧这孩子,许是听见我们说她,在踢我呢。” 楚容朝指尖触到那处轻微的隆起,掌心忽然烫。 ” 她轻声道,指尖感受着小家伙的动静,忽然想起赫连暝曾说过,他在边塞见过刚落地的小马驹,生下来就能跟着母马跑。 赫连暝望着她眼底泛起的柔光,忽然想起两人幼时,他覆住她的手轻轻摩挲,“等她出世,我便教她骑马射箭,你教她读诗作画,如何?” 楚容朝点点头,“好。” 居榆殿内。 诡越正在贵妃榻上逗弄着初一,手中拿着一拨浪鼓,引诱着初一往前爬。 一进来抱拳,禀告道:“主子,赫连暝去寻陛下了。” 诡越收起拨浪鼓挑了挑眉,“估计是西楚和北牧那一群老家伙们在朝中吵闹惹出来的事情,小宝一向敏感,只怕会害怕以后初一和与酥她们互相争斗。”